我把自己打包，送给情郎的死对头。
原创插画|喵喵夏 文|圈圈
来源|汪二峤
1
柳珠本是庄户人家的闺女，排第五，前头全是闺女，怀她的时候，都说她娘的肚子尖尖，指定是个小子。可谁想生出来的还是女娃子。
柳珠长到四岁的时候，税收加重，她爹养不活那么多张嘴，开始卖女儿，越到后来，去的地儿就越不讲究。
柳珠的四姐，被卖到了青楼。
到她的时候，连青楼也去不成了，那一年天灾，颗粒无收，他们成了流民。
柳珠在濒死的时候被救下的。
她早跟家人失散，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，抢不到吃的，很快就饿得晕死过去，旁人以为她死了，扔到一边的死人堆里。
后来怕瘟疫传染，要把他们都烧了。
许是命不该绝，柳珠竟然醒了过来，她听见浇火油的声音，竟从阎王爷那儿抢了半口力气喊出声。
她得救了。
柳珠跟其他流民一起被暂时收留，后来，像她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单独安置到一处。
他们被挑去当细作，每天要学很多东西，学不好就要挨板子。
没谁抱怨，活着总要付出点代价，能在死人堆里重新喘过气来，是上天给的恩赐。
2
柳珠十二岁那年，被上面的人挑走了。
挑走她的人是黄修，年不过弱冠，面上笑意盈盈，谋算却老道。
那天，柳珠和其他几个姑娘被叫到院子里头，突然有个清亮的声音叫她们抬起头来，柳珠抬眼看到了黄修，他从她们几个面前慢慢走过，走到她面前时，他深深地，久久地停住了。
然后，要走了她。
柳珠忐忑等着接受任务，但黄修却好像忘了她本是个细作似的，一开始让她做端茶倒水的活。
见柳珠愣愣的，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，怎么，不会？
哦，会的。
细作最基本的工夫，她怎能不会。
人人都说，黄修宠柳珠。
迟早，他会收了柳珠，娶为正妻，柳珠的身份低了些，可纳为良妾却是使得的。
这话，柳珠从十二岁，一直听到了十七岁。
五年间，黄修待柳珠真的好。
手把手教她琴棋书画，请来教养嬷嬷替她保养身体，还有医女教她辨认药草的药性和药理。
黄修把柳珠当成千金大小姐养着。
3
有一回，一个爱慕黄修的富商千金，嫉妒柳珠，趁她出门时，将她劫走，想坏了她的名声。
黄修得到消息就去找人了，柳珠毫发无伤，那个富商千金，却被黄修暗地里毁了容。
柳珠听到这结果时，心不由地荡了荡。
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，配不上黄修，可他已满二十五，这个年岁的男子，早该当爹了，他却妻都没有娶。
柳珠告诫自己不该有什么奢望，但每次黄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时，总是有些忍不住的，也会想，他是为了自己么？
那天，黄修正和柳珠下棋，她在琴和书画上的天赋一般，唯独棋艺不错，次次黄修都要耍赖，非要她让子不可。
柳珠抿嘴笑，觉得他就像个吃不着糖的孩子，可她愿意就在这一方小小的棋盘里，宠着他。
棋下到一半，突然被人打断了，一个硬朗的女声说，哟，在下棋呢！
黄修起身作揖，叫了一声，将军夫人。
柳珠已非昔日阿蒙，不过眨眼的工夫，她就已经将疑惑收敛，恭敬地行了标准的福礼。
将军夫人年约四十，双鬓微微有些白发，不像一般妇人那般面善，气场十分凌厉，她看了柳珠足有半盏茶的时间，柳珠有些奇怪，不过将军夫人的眼神并不让她难受，她甚至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点怜惜。
将军夫人收回视线，看向棋盘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，棋下得不错，可惜了。
黄修面不改色，他让柳珠先退下。
4
后来，黄修和将军夫人吵起来了，将军夫人罢门而走。
柳珠隐隐有些担忧，黄修是将军手下的谋士，要是得罪了将军夫人，会不会不利他的前程？
柳珠做了参汤，想借口送汤安慰黄修几句。虽然，黄修兴许也瞧不上她那点子安慰之词，可她就是想那么做。
刚到门口，黄修从里面拉开门，见了她，目光一沉，却是伸手将她拉了进去。
虽然隔着一层衣袖，但柳珠觉得，她的手腕快被烫化了，那股烫意忍不住蔓延全身，幸好天夜将暗，不然，脸红成那样如何是好。
黄修喝了参汤，却没让柳珠走。
他叫了一桌酒菜，让柳珠陪着喝点。
柳珠很珍惜这样的时光，月光做陪，耳边是虫鸣蛙叫，她能得一刻便欣喜一刻，即便黄修只是静静地喝酒，并不说什么。
梆子声敲响的时候，柳珠才惊觉，已经三更天了，该歇息了。
黄修却没动，他慢慢摩挲上柳珠执酒壶的手，一根一根地抚着她的手指。
柳珠挣扎了一下，黄修不放。
他一点也不像醉酒的人，眼睛黑得发亮，他问柳珠，你可愿意？
柳珠的呼吸都在发烫，她抖了抖嘴唇，点点头。
黄修再问，不悔？
柳珠深吸一口气，找回声音，不悔。
好。
5
那一夜，柳珠成了黄修的女人。
那一夜，黄修极尽温柔。
那一夜，柳珠觉得最难捱。
那一夜，柳珠舍不得睡去。
但，也只有那一夜。
黄修没提如何安置柳珠，他自第二天起就格外忙。
他再次踏进柳珠的小院时，却是要将她嫁人。
不，说嫁人并不准确，没有花桥，没有嫁衣，只是将她送给一男子为妻。
柳珠想问问黄修为何，但看着他的表情，却觉得没有必要了。
她本来就是细作，不要因为过了五年的好日子，就忘了自己原本从哪里来。
黄修花了那么多精力养她，为的，就是这一天吧。
柳珠以为自己想得够清楚，可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，她第一次冲黄修吼，你走，你走！
6
柳珠没想到将军夫人会找她，还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。
柳珠没有重新选择。
她对将军夫人说，我虽是小女子，但也知道，您和将军做的都是大事，柳珠无能，却也愿意尽一绵薄之力。
柳珠对将军夫人郑重地行了一礼，祝您早日完成大愿。
然后，出了门。
柳珠的目的并不是给那人做妻。
她是要混进郭城的后院。
郭城是一城守备，与将军分处两个政营，将军的大军如果想要打进帝都，必须经过郭城所在的地盘。
这些年，将军和黄修想了无数办法，但郭城硬是不为所动，替那个昏庸皇帝死守着城。
曾经混进郭城处的细作带回来一幅画像，是他的表妹，两人未能结成连理，表妹嫁人不久就被夫家折磨致死，而柳珠，与郭城表妹，有七分相似。
这也是为何，黄修会将柳珠带回去当成大家小姐培养，这是他的一步棋。
至于那一夜，柳珠也明白了。
郭城并不需要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，他表妹本就嫁过人，只有从丈夫手里把人抢回来，他才会觉得自己等同于救了表妹。
这种心理，被黄修捕捉得丝毫不差。
果然，郭城见到了故意被欺凌的柳珠之后，真的把她抢进了后院。
7
郭城的后院很热闹，那些小妾们，个个都有些像表妹的地方。
不知怎么，柳珠觉得可笑，却也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怜。
郭城留在柳珠这里的时候越来越多，慢慢她也明白了，黄修当真下过狠工夫，他研究过郭城表妹，柳珠的一切，都是按她的样子来的，自然，郭城更喜欢她。
柳珠有时想恨黄修，但又觉得似乎没立场。
假如不是黄修他们，她早就死在那次流亡当中了，而流亡，最大的原因是皇帝继位后昏聩，没完没了地加税，一遇天灾，只有死路一条。
她的确只是一个小女子，身如浮萍，但她也知道，早一日结束战争，早一日把昏君赶下去，那么，可以活下去的人就更多。
郭城是块难啃的骨头，使美人计当然不磊落，可卑鄙吗？谈不上，两军交战，能赢就好。
战争胶着这么多年，将军的两个嫡子死在战场上，黄修全家只剩下他和一个出嫁的姐姐。
谁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命，柳珠不觉得她更委屈。
只是，为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梦境，竟被黄修亲手打碎了，有些难过，但真的只有一点点，一点点而已。
8
柳珠需要弄到郭城的布防图，最好还有人员配备。
但郭城不傻也不蠢，要不然也不会死守了那么久。他不让任何女人进前院，他再宠柳珠，仅限于后院那一亩三分地。
柳珠着急，却也无可奈何，她见过有个小妾不听话，借着送补汤的名义去前院，结果被侍卫当成奸细活活打死了。
直到她发觉自己怀孕了。
她甚至没有时间来欣喜这是个新生命，而是想着，如何利用这一胎，进入前院。
郭城的女人虽多，但子嗣并不旺盛，唯一一个嫡子，身体并不好，一年有十个月卧床喝药，能不能活过弱冠都难讲。
所以，尽管柳珠生的孩子是庶出，郭城仍然很高兴。
不过，他高兴，其他女人就不高兴了。
柳珠并不是没手段护住自己，但她就是让郭城知道，他后院那些女人，个个都对她虎视眈眈，都想害死她的孩子。
于是，那次她被下了药见红之后，就扑进郭城怀里哭。
她并不抱怨，只是安静地流眼泪。
9
男人顿时觉得自己是天，想要护住自个的女人孩子是天经地义的。
于是，郭城将柳珠暂时安置在前院，虽然只是间偏房，但已经是好进展了。
柳珠经过训练，听觉较一般人灵敏，她又善于观察，哪怕是郭城细微的表情变化，她能猜到他那时的心情，她就靠着这些东西，推测郭城在做什么，会有什么计划。
可表面上，她只是一个被郭城宠得厉害的小妾，借着有了身孕就作天作地，不是要吃这种金贵东西，就是想要那样名贵首饰。
大家都是小妾，凭什么你更得宠？
于是，她们找郭夫人讨公道。
郭夫人比郭城还大几岁，只守着一个病秧子的儿子过日子，要不是她也觉得一城守备的小妾太过张扬，并非家门幸事，她才不会管这破事。
她到底是郭城的正房夫人，前院的侍卫并不敢太过阻拦，何况见她只是想教训一下柳珠这个小妾而已。
直到柳珠出事了，郭夫人也想不通，她明明只是想稍微教训下柳珠，让她懂得点为人妾的规矩，怎么就弄得大出血了！
这一次太过凶险，胎儿还是没保住，柳珠听到这消息就晕了过去。
郭城听说孩子没了，知道是那群小妾们怂恿郭夫人干的好事，正房夫人他会留点脸面，但那些小妾嘛……他气冲冲地拎着马鞭去了后院。
就在这种节骨眼上，假装昏睡的柳珠睁开眼，忍着浑身的疼，去翻找布防图。幸好，郭城防备心重，即便是侍卫，也只能守在前院的外围，不能进入主屋，而这次流产把她住的偏院弄脏了，不适合再住人，郭城就把人放在主屋，他可能想着，一个弱女子，又痛晕过去了，便失了防备之心。
这些日子，柳珠早就分析过布防图可能藏着的地方，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。
柳珠把图死死记进脑子里，然后回到原处装睡。
10
柳珠把布防图送出去后，郭城就陷入劣势，他想到内部出了奸细，一边盘查，一边改布防，但到底失了先机。
而柳珠，图一送出去，就被将军夫人派人接走了。
她很意外，原以为，像她这样的细作，生死由命，更何况，她在郭城身边多一日，多少也能起点作用。
将军夫人却说，不必了，郭城必败。
是啊，他们准备了那么久，无论有没有柳珠送来的布防图，他们都将想尽一切办法击败郭城，这一战，拖得太久太久了。
而布防图，只是加快了速度，减少已方损失。
郭城被俘虏，关在地牢。
柳珠提出要见郭城一面。
郭城见了她，并不是很意外，也许他在得知柳珠不见了的时候，就知道她是敌方派来的了。
柳珠拢了拢肚子说，对不住。
那孩子是她用了药才没保住的。
郭城笑笑，倒是看得很开，算了，孩子要是存活下来，有我这个败将的老爹，也是丢人。
柳珠说，你为何不……
郭城打断她的话，你不必多说，回吧。说完背过身再不看柳珠。
11
出大牢时，黄修在门外等着，他依旧眉眼带笑的样子。
柳珠跟他说的第一话就是，能不能，留郭城一条命？你废了他一只手或者脚就行，就是，让他活着。
柳珠说着就哭了，她有种感觉，郭城可能早就等着这一天了。
她在郭城身边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足够让她了解这个男人。
郭城的确有大大小小的毛病，却并不是个没有是非的人，他何尝不知道他所效忠的皇帝不是个好东西，可郭家受过这皇帝的大恩，郭家起誓要护他的江山。
是条汉子就得把誓言血拼到底。
所谓忠心二字，有时并无对错，只是一种选择。
城破了，郭城却也觉得松了口气，他想到了大势所趋这个词，而他郭城，也对得起郭家起的誓了，这让他甘心被俘，也甘心去死。
柳珠并不是心悦郭城，她只觉得已经死去太多太多的人，若有可能，能多活一个便是一个。郭城已经没有威胁了，他并不是非死不可。
将军的大军顺利打到帝都，直杀得天昏地暗。
柳珠也没闲着，她识字，见识也比一般姑娘家强，将军夫人把她要了过去，整理帐薄，登记伤员，负责发放伤药。
有时会见到黄修，却都忙得说不上话。
直到有次，黄修说，郭城死了。他死那天，昏君被赶下皇位，只等新君登基。
12
黄修断了郭城一只手，等天下大定，放了他也无不可。
可郭城自戕了。
柳珠长叹一声，他还是不愿受新君的恩惠。
柳珠收敛了他的尸骨，立了块碑。
新君登基，要忙的事格外多，将军夫人成了皇后，她一路跟着皇帝打过来，见识不输男子。她感念当日柳珠在郭城那里的付出，要不是柳珠，他们会花更长的时间，损失更多的士兵才能拿下郭城。
所以，她要给柳珠一个前程，甚至可以许她女官之位。
柳珠拒绝了，皇后说，既然你不要女官，那给你指一门亲事如何？
彼时柳珠已经二十二岁，这个年岁的女子，成婚是太晚了，何况她小产那次用药太猛，伤了身子。
柳珠还是拒绝了，她向皇后要了一笔银子，还有一块小小令牌，令牌可以让她走到哪儿，都没谁敢欺侮她一个女子。
黄修却向柳珠求亲了，他没有请媒人，亲自提的。
柳珠怔怔地看着黄修，突然笑了，这人，他是清楚当年自己对他的情意吧。
黄修问，你不愿意。
柳珠点头，是，我不愿。
为何？黄修的声音竟有些发抖，你怨我把你送给郭城……
不！柳珠打断他的话，我不怨。
柳珠是真的不怨了，她虽然是小女子，却也知道国难之下谁也没有资格矫情。
牺牲她一人可以获得先机，这笔买卖并不亏。
这也是为何，当年还是将军夫人的皇后许她反悔，她拒绝了的原因。皇后高义，她却不能自私。
柳珠流离失所，在死人堆里捡了一条命回来，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安定。
如果她不能，她希望更多的人能。
她不伟大，只是做她能做的事而已。
但柳珠无法接受黄修，她渐渐也明白了，当年的黄修心里，何尝没有过挣扎，何尝，不对她动心。
只是，战乱之下，那一点点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。
黄修多年只身一人，顾不上娶妻只是一个借口，他是对柳珠有愧。
如今，天下大定，他想娶柳珠，想护她下半生周全。
可柳珠，却不想时时刻刻记得，她如何被心上人以大义的名义放弃的。
梦，既然已经破了，如何再续？
暴富后，心机男踏破我门槛。
我借老公情妇上热搜，给自己打了回广告。
我借老公情妇上热搜，给自己打了回广告（下）